為了任務的順利完成, 陸練的眼眸偽裝成了藍色。

俞一言盯著他藍色的眼珠，只感覺自己註視著的是一汪海洋。她置身於這汪海洋中, 像是要被漩渦吸入海底, 莫名其妙的, 她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絲絲害怕。

俞一言的變化沒有逃過陸練的眼睛，小鹿一樣的眼睛裏突然盛滿了害怕和擔心, 他突然想起這個姑娘在便利店前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。

眼前的人似乎不是戰無不勝的怪盜Y3, 只是低聲乞求他一個承諾的小姑娘。

陸練收回自己凜冽的眼神，低垂眼眸，柔聲說道：“放心。”

即便俞一言真的身懷異能, 那她先前所做的事情也在胡永前的承諾下一筆勾銷。這樣一想, 陸練也不再糾結於此，反而是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解開, 他的心胸中充斥著茅塞頓開的舒暢。

陸練看著另外三人呆滯的神色，瞧了瞧傳感器上的時間，離警報器被觸發還剩下六分鐘，他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，沙吾列、侯文昌和季佩三人這才在震驚中緩了過來。

由國安部花大力氣培養出來的執法者們都極其敬業。即便對俞一言展現出來的能力又是好奇又是震驚, 但這也不妨礙他們立刻收心執行任務。

所有人都詭異地保持著默契，沒有開口討論俞一言。

“沙子, 檢查一下存儲器裏的東西對不對。”陸練打破了沈默。即便他相信了俞一言，但他深知對手的城府，仍然要仔細檢查存儲器是否是吳奎的東西。

沙吾列拿出隨身帶著的掃描儀，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存儲器中的內容。“老大, 是正貨沒錯。”

“好，走吧。”

俞一言低垂著頭，緊跟在他們身後。按照她與季佩先前的腳程，他們只要坐上了貨車，只需要三分鐘就能順利離開情報機構的基地，而警報器還有六分鐘才會被觸發。這意味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逃離險境。

五個人行色匆匆，在鄧倫磊的遠程幫助下，他們很容易就避開其他人，順利走出建築物登上貨車。只要將車順利地開出基地的大門，他們就安全了。

兩輛貨車的司機不變，仍然是季佩和沙吾列，其餘所有人都躲入了沙吾列駕駛的貨車車廂內。

俞一言靠坐在陸練身旁，初時還能聽到陸練若有若無的呼吸聲，漸漸地，她就被自己緊張的情緒掩埋，只能聽到自己胸膛內猶如戰鼓一般猛烈的心跳聲。

三分鐘後，他們到達基地大門口。

按照正常的流程，只要向門衛出示了通行證，他們就可以順利離開。但是，門衛出於直覺和本能，竟然起了疑心，要求沙吾列與季佩打開貨車車廂進行檢查。

沙吾列面色如常，手指輕輕敲擊衣服上的按鈕，用振動頻率將情況傳送出去。

面對門衛士兵的厲聲質問，沙吾列動作利落地打開車門，一邊用流利的F國語言悄然拉近與門衛的關系，一邊不動聲色地接受著從陸練那裏傳來的指示。

笨重的車廂門在打開的瞬間傳來低啞的聲音，俞一言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。早在車輛停住的時候，她就聽到侯文昌與陸練身上的器具都震動不停，她也意識到可能面臨的難題。

不過，惴惴不安的心隨著陸練和侯文昌的行動又安定下來。

侯文昌手持一把裝有□□的手木倉，陸練則冷靜地拿出一枚硬幣刀，兩人對視一眼，呈彼此掩護之勢警惕地站立在擋板之後，蓄勢待發。

腳步聲越靠越近，一步、兩步、三步，聲音突然停住。

門衛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——以他的腳步丈量貨車車廂的內部尺寸，這與貨車外觀的尺寸完全不符，這樣的猜想讓他脊背發涼。

他立刻回轉身去看沙吾列，同時手忙腳亂地去拿別在腰間的武器與對講機。

然而，沙吾列根本不給門衛這個機會，在門衛回頭的那一刻，車廂門也被沙吾列重重地關上了。門衛交給車廂中的陸練與侯文昌，而她和季佩則要與後方的鄧倫磊配合，盡快把車輛駛離基地。

鄧倫磊也收到了陸練傳遞出來的頻率信息，他早已做好準備，幾乎是在沙吾列回到駕駛位的同時，他通過入侵對方的安全系統將基地大門口的欄桿緩緩升起。

貨車駛離基地，一切順利，除了車廂中的變數。

沙吾列關上車廂門的沈悶聲響像是行動開始的信號，幾乎在同一瞬間，陸練與侯文昌同時破開車廂中的擋板。

只一眨眼的功夫，陸練就從俞一言的身邊躍到門衛的身邊，一手捂住門衛的口鼻不讓他發出聲音，右手上的硬幣刀快速割斷門衛的喉管。

而此時的門衛才剛掏出腰間的木倉支，甚至沒來得及上膛，更不用提扣扳機了。

侯文昌的木倉口仍然對準門衛，一步一步慢慢逼近。確認門衛再也掀不起波浪，他才將手中的木倉支放在一旁，協助著陸練將門衛的武器與對講機卸了下來。

或許是不想發生槍戰，陸練優先選擇近身解決敵人，但他的戰鬥力還是讓一直關註著他們的俞一言膽戰心驚。陸練就像是一頭捕食的獵豹，一觸即發。

而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栽倒陸練手裏，俞一言說不上是害怕更多，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更多。她一屁股坐到地上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。

已經被放倒在地上的門衛只是喉管被割斷，手卻趁著陸練和侯文昌不註意的時候去摸索地上的木倉支——這是侯文昌剛才用過的那支，子彈已經進入木倉膛。

門衛顫抖著手，用最後的力氣對準俞一言的要害，打出人生中的最後一枚子彈。

俞一言想躲開，卻因為心中害怕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，只能閉眼等待疼痛的到來。

不過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。

她再次睜開眼睛，只看見陸練擋在她與木倉口之間，而他的右臂正簌簌地流血。

本來在檢查對講機的侯文昌則在子彈出膛後，一把奪過門衛手中的木倉，往他的心臟處又連接補了三發子彈。
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？”俞一言的聲音中全是慌亂。即便她在國外長大，也從沒有親眼看過槍擊的場景。

“死不了，說了不會讓你受傷的。”陸練皺眉，歪頭去處理自己右臂的傷口。

他原本與侯文昌正在處理衛兵留下來的東西，但他在意識到俞一言有危險的時候，腦海裏快速閃過俞一言在行動前拜托他的話，人卻以最快的速度撲了出去。

一傷換一命，還是很值的。

陸練咬牙，想撕開中彈處的袖子。

俞一言眼眶裏含著淚，默默地湊上來幫忙。她此前沒有處理過槍傷，有些蠻橫地撕開陸練的衣袖，手無意掃過陸練的傷口。

陸練倒吸一口涼氣，卻什麽也沒有說。俞一言的靠近帶來一股清新的柑橘香，幽幽的香味似乎能夠緩解疼痛，他甚至能分出心思來說話，“你為什麽不躲？”

“我害怕……”雖然她是怪盜Y3，名頭也不小，但那都是憑借異能做下的，她本身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麽駭人的場景，害怕和膽怯的情緒也在所難免。

陸練本來想說點什麽，但看到俞一言小鹿一樣的眼睛又全都吞了下去。他總不能要求一個從來沒受過訓練的普通人能夠躲開子彈。

“你去把儀器下面的急救箱拿來。”陸練支開俞一言，然後將沈重的目光投向侯文昌。

侯文昌回頭補了三木倉，確定已經門衛死得不能再死了，但他的神色仍然不好看，眼裏全是愧疚，“對不起，老大，是我大意了。”

他不應該在未正式確定敵人的死活前，就把武器放在敵人觸手可及的範圍內。

“我也有責任，我應該連著頸部動脈一起割斷的。我會寫成詳細報告的，到時候和你一起領罰。”

“是。”

俞一言也恰好在此時抱著急救箱回來。她看看急救箱中的工具，又看看陸練的傷口，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處理，是先想辦法取出子彈還是先止血？

侯文昌似乎看出了俞一言的不知所措，他從容地接過急救箱。他們常與傷病打交道，對這一套流程再熟悉不過。

俞一言傻站在陸練旁邊，看著侯文昌處理陸練的傷口。

專屬於俞一言的柑橘冷香鉆入陸練的鼻中，他收回目光，想起那些憑空出現的東西，他只覺得頭疼，還有一堆麻煩的事情等待處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某個怪盜第一次見槍戰，有點慫。下次會很英勇噠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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